第二部分
我和爱人小红在年认识,当时我在一家公司从北京外派到苏北做办公室主任,她来公司应聘后就职普通员工。
我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来自首都,没结过婚,父母离异均重组家庭,理论上我应该在北京有个五、六套房(但最终会有多少属于我,当时不曾细想),月光,个高,头秃,体胖;小红是苏北当地人,比我大一岁,丈夫去世,带着一个快8岁的小男孩——小凡,在当地有两套房,存款有个两百万,父母也是离异,母亲重组家庭,小红自信,瘦小,聪明,漂亮。
家人反对,朋友反对,同事反对,领导反对,于是我叛逆心起,一骑绝尘几百匹马也拉不回来。我们年结婚,没再要孩子,小凡今年高考,一直叫我爸爸,准备大学前改成我的姓。
小红一直自称三观很正,而我呢,从小就认为社会上是有两种道德并行,一种大家提倡但很难做到,另一种不提倡但却默默施行,小红说的三观正,实际上是有底线的执行第二种道德。
人生很长,落纸就不可能寥寥几笔,这部分我打算说说自己的故事,没有我爱人那么曲折传奇,但有着鲜明的时代背景。
1.童年
年11月14日上午,母亲被推进产房,因为我的脑袋比较大,强行顺产的话,我的脑袋或母亲的盆骨至少要碎一个,需要手术。
于是母亲从产房被推出来,准备送去手术室破腹产。还没等安排手术,大夫就被叫去另一台手术应急,走前大夫还安慰母亲,说没事,很快就回来。
医院,手术人手不够居然需要动用妇产科大夫;而我母亲,居然被手术后心里医院走廊里。医院外,因为当时*策不允许,只能吹风焦急苦等的孕妇家人,只是得到“难产,需要手术”的消息。等大夫回过味儿来,已经到了傍晚。
我父亲因迟迟等不到消息,让我三叔在门口接班,他回去备课了,所以我出生后第一个抱我的人是三叔。
上面段故事描述是听我自己父母说的,我脑补。
与小红不同,我的童年是美好的,好到没多少可说的。
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在玩几百块的任天堂红白机,父亲给我买了上千的中华学习机——可惜学习用不上,玩游戏体验又不好。
几百块的电子琴,表妹想要,我毫不心疼的就给了。
父亲辞掉教师工作,在*金时期下了海,工作原因时不时出国,那时别人家一个月收入几十块,我家五百。
当时的我,自信、自尊、自爱、自强,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四岁时和爷爷奶奶去海边玩,我会等他们在宾馆午睡的时候偷偷跑去挖小螃蟹,关键是我还懂得拿着宾馆的钥匙。
吃的好,营养好,比同龄人高了几乎半个身子。
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其他人只是说出1+1=2,厉害点的2+3=5,我,当场给老师算了一遍2的N次方,而这些都是我上厕所没事时瞎琢磨的。
小学里,我参加了田径队、武术队、合唱团,评上“三道杠”,一切的一切,平静而美好。
2.住院
很小的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后来堂弟堂妹出生了,我被父母接走。又因为父母出差比较多,我幼儿园整托,每周能回家两次。那时家里还请过保姆,至今也没弄明白这个保姆作用是啥,光记得她抢我冰棍吃了。
小学一二年纪跟着姥姥住,和表妹一起上下学,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再次被父母接走,到了三年级,我又被送到寄宿学校,学校离家很远,那时需要座校车2小时才能到学校,每个周末才能回家。
也正是在那时,我染上了慢性肝炎。
还记得那几天学校似乎风声鹤唳的,几十个同学都得了肝炎,他们是甲肝,而我最不幸,乙肝。
那时自己不太懂,实际上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乙肝基本是治不好的,是肝硬化、肝腹水的前置条件和代名词,是在当时的社会宣传下令人闻风丧胆的传染病。所以得了乙肝的我,几乎被判了死刑。医生找我父母谈话,让他们再要个孩子。据后来我父亲酒后描述,当时的他一番话掷地有声:“这孩子就算以后废了,残了,也是我儿子,无论什么代价我也要治好他,就算治不好,以后我养着!”
不幸,我生病住院了;万幸,我生病还能住院。
打针,输液,手术,仅仅三天,我再没有针头扎入皮肤前的紧张,没有手术前的忐忑,没有虚弱后的心力憔悴。
睡觉,吃饭,睡觉,
打针,吃药,打针。
这里没有朋友,旁边的病床,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名字,从来了到去了,留下的只有代号,就像我自己:8号2。
医院环境很好,梧桐会开花,核桃会结果,院子里有长椅,可以坐在上面看白云苍狗;猫会爬树,麻雀能飞,知了要蜕皮,一直陪伴我的只有读书读书再读书,从漫画到小说,从诗歌到古文……
在这里,我得到了宁静,看到了尸体,听到了时间。
半年过去,我在懵懂中出院了,长期使用激素导致体重从80飙升到,父母再三嘱咐我,出去后千万不能说自己得过肝炎,以后吃饭要自己固定用一副碗筷,不能用自己的筷子伸进盘子里夹菜……原来的寄宿学校不肯收我,只能在家附近找了所不太好的小学借读。自那时起,我内心深处明白,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是正常的,我是肥胖的;他们是健康的,我是被嫌弃的。
3.矫情
标题是矫情,但我自己真不觉得是矫情,这几件小事对我影响很大。
自从出院以后,我逐渐变得敏感、多疑、和不安。
四年级,我换了一所很好的小学,但是离家比较远,我需要乘公交车11站地,再步行30分钟才能到校。
一天早晨,母亲起晚了,叫醒我以后急急忙忙做饭。我印象很深刻,清水挂面。当面条端上来的时候,我看到汤上浮了一层“芝麻”,仔细一看,全是小飞虫,我试图将这些虫子挑出来再吃,可当筷子搅进碗中的时候,我实在忍受不住心中的恶心,对母亲说:妈,面里有虫子……但我的话被她打断了:有虫子挑出来就好了,那么矫情干什么。我又搅了搅面条,实在下不了口,母亲随手夺过碗,直接倒进垃圾桶,说:不吃就赶紧去上学。自那天起,母亲没再给我做过早饭,我也不再需要她叫我起床。至今我也不知道她当时是否看见碗里的虫子不是一只,是一层。
五年级,暑假一家人去*山玩,搭着朋友的面包车。天气很热,车上人多没有空调,只能开窗吹风,但还是热。途中经过火车轨道,停车等候时,更是热得让人烦躁,偏偏火车通行很慢,等了将近20分钟还没放行。于是车上的人纷纷跑下车去路边买水,我也热得受不了准备下车。父亲在一旁很是反感嫌弃的说:你这么肥,又这么笨,别下车了,耽误大家时间!我没反驳,因为自己真的又肥又笨;我很委屈,因为自己又肥又笨;我很愤怒,因为是自己的父亲说我又肥又笨。从那天起,我开始减肥。
六年级,我会在6点准时起床,穿衣洗漱,不吃早饭,准备出门上学,而父母这时才刚刚起床洗漱。一次母亲看着厨房没有关上的水龙头问我为什么浪费?我说我没用过,水龙头不是我开的。母亲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没关就是没关,忘了没什么,但是小小年纪干嘛要骗人啊?我愣住了,心里想着你就这么武断吗?这时父亲走了过来,说是他着急洗漱,用了厨房的水龙头,忘记关上了。母亲没有跟我道歉,连句解释也不曾有。
很小的事情,但我能记到今天,说明它们在我心中并不小。正是这些事情,导致我那几年都很自卑,不敢为自己发声。
六年级,我成为了全班成绩最好的学生,即使学校的数学特长班,数学水平也远不及我,于是学校破例推荐我去参加奥数比赛。结果考场上,明明全都会,硬是做错了。
小升初考试,班主任期待我能成为状元,却最终只是擦边勉强进了重点中学。不夸张的说,别人考90分,是因为有90分左右的实力,而我考90分,是因为我有分的实力。
一个在小学就自学了微积分皮毛,通读《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资治通鉴都能背下一大半的“神童”,在关键时刻必掉链子。
4.离婚
六年级暑假,我住在二叔家,发了疯般的锻炼,跑步、跳高、打羽毛球。我减肥成功了,体重还是,但身高飙到了。
刚刚步入初中,全校老师都认识我,因为在初中第一次全市奥数摸底考试中,我排名第二,校长问我要不要去实验班,我拒绝了,没有原因,就是不想;班主任问我要不要当班长,我拒绝了,没有原因,就是不想。对别人说“不”的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越烧越旺。是的,我叛逆了,而且随着减肥成功,我的自信也仿佛回来了。
然而,某天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听见隔壁父亲在打母亲,自从第二天我上学以后,母亲就没出现过,再见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办完离婚手续,陪我吃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当时的他们,相互指责对方出轨,母亲先是搬到新房,父亲也带着我搬了家,那住了很多年,陪我度过生病时光的房子不再属于我们了。搬了新家以后,父亲拍着床对我说:儿子,这张床,绝对不会睡你母亲以外的任何女人!那时的我,周一到周五跟父亲住,因为离学校比较近;周六一早我会骑2小时自行车到我母亲那里,周日再骑车回父亲那,一直到高三都是如此。父亲会在我放学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火摔东西,导致我越来越不想回家,留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晚。我知道父亲很辛苦,忍受离婚的痛苦,下班回家还要给我做饭,可我依然不想回家,夜晚在外游荡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在他们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冬季里的一个周六,我早晨六点出发骑车到了母亲那里。母亲家的大门有两道锁,但是只给我一把钥匙,告诉我另一道锁平时不用,就不给我了。那天我到了母亲家门口,发现另一道锁也锁上了。我敲门,没人应,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听里面似乎有动静,于是开始砸门,一直折腾到中午,门也没开。那年头报摊上还会有公用电话,我打给父亲,当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有节奏的喘息声以及父亲那句:“我干活儿呢,你再等等吧。”的敷衍,我在父母离婚后第一次心情完全崩溃,我怀疑父亲那张床上已经躺了其他女人。继续等,我坐在单元门口,看着小区里人来人往,等!我倒要看看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又或者是躲在房间里不肯见我?天色渐渐暗淡,室外温度越来越低,当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另一个男人送回来的。那一瞬间,我在当天第二次崩溃。门口,母亲看着被我砸出痕迹的门,不断指责我,这么用力砸门干什么。我没说话,后来她又告诉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开车去郊区散心了,忘记我今天会去。我第三次崩溃了……那一天,我在天还没有亮就出门,天黑了才进房间,一天没吃饭,没喝水,没写作业,一人在北方冬季寒风中瑟瑟发抖,收获的是父母似乎都准备再次组建家庭的证据,一句敷衍和若干责备。那一天我告诉自己,人活着,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
5.人生轨迹
中考时,我考砸了,父母百般疏通关系让我继续在重点中学都高中,紧接着在高一入学摸底考试中我拿了全校第四,让老师一度以为我中考成绩是个意外。
高考时,赶上非典,考前三个月完全没有看书,结果考砸了,分数只能到外地上一本。事实上我十分愿意离开这个让自己压抑了多年的家,高考分数是我的真实水平还是故意考得糟糕,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是知道大学里那些学习很好的同学基础远不如我扎实。
考研时,我分数不够,却在跟导师见面的时候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最终虽然我分不够,却仍然能留在她那里读研。但最终没有毕业。
读研时,导师给我介绍给她的朋友帮忙——协助组织世界太阳能大会。我恶补了一周英语,在与各国友人联系时让导师的朋友万分惊喜,连续两个月我拿着一千五的底薪和上万的分成,最终放弃了继续读研;而太阳能大会结束后我也没有留在导师朋友那里。
25岁自己创业尝试做游戏虚拟物品交易平台,服务器和框架都搭建好了,结果一篇国家将禁止虚拟物品交易的新闻让我放弃这次创业。两个月后大火。
26岁决定踏踏实实上班,做了维修飞机的工人,厂长因为和家里叔叔关系很好,准备把我当接班人培养,可我干了3个月嫌钱少活多离家远,辞职不干了。
随后进了国企,因为英语还有些底子,派到一个涉外项目组,却在2年后因国际形势紧张项目关闭。
总结了一下,我几乎做的每件事情都是虎头蛇尾,开局王炸后继无力。
但换个角度想,我运气很好,一直绝处逢生。
以上种种经历,造就了我玩世不恭,得过且过,不争不抢的性格。也大致介绍了我父母的强势以及他们对婚姻态度对我造成的影响。
这样的我和小红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矛盾?我的父母和小红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