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电影《我不是药神》深深的震撼了我,昨日先后两次为徐铮刷了票房,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感受。因为本文为中途情绪澎拜后一气而呵成,故存在一些错字和语法错误。
为了更好的阅读体验,今日特更新重发。
1
雨淋在南京的空气中,带着梅雨季节特有的味道。
我走在南京的马路上,带着对勇哥深深的谢意。
在电影院里我听见了无数低声的哭泣,也看见了无数人内心中的真善美。
纵然我是一名急诊医生,纵然我见过无数双难以瞑目的眼睛,纵然我习惯用厚厚的医用口罩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但,今天,在我看完《我不是药神》之后,在电影院的厕所里,在喧闹的新华路上依旧不禁眼角湿润。
我分不清流在面庞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但是我能够分清尘世间的悲与痛。
有人说:“你作为一名时时要参加抢救的急诊医生,应该学会控制的感情。”
他说的没有错,但是脱下这身白大衣之后,我也是一个人,有父母,有老婆,有孩子。
在无穷无尽的夜班之后,在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离开之后,我终将也会疲倦,我终将也会对这生活产生厌倦,也会生病,也会心痛。
对不起,我无法带着理性去面对着徐峥所饰演的勇哥。
对不起,我无法带着纯真去面对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病人。
人性是多变的,人性是险恶的,人性是卑劣的,但这并不是我们的过错。
因为生活从来不会给我们一份一帆风顺的人生,因为我们都是被逼迫的。
没有人不想有一身正义的光环,没有人不想有一副高尚的留名,但有时候我们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在生活面前我们别无选择,因为在疾病面前我们卑微如蝼蚁。
慢粒白血病又被称为慢性髓细胞性白血病,是一种起源于造血干细胞的恶性克隆性骨髓增殖性疾病。
这种疾病可在各个年龄段发病,多在中年发病。
一般从病程上可以分为慢性期、加速期、急变期。一旦患者进入急变期,可在数月内死亡。
而电影中提到的格列卫则是一种特异性酪氨酶激酶抑制剂,它在年被FDA批准在美国上市。
它的上市使得大量慢粒白血病患者看见了生命的希望,唯一让人感到惋惜的是就是曾经有大量的患者因为昂贵的价格而无法使用这种“救命药”。
正是因为庞大的慢粒白血病人群无法负担格列卫昂贵的费用,于是便有了印度仿制药的市场,于是有了《我不是药神》的背景故事。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病是医生无法医治的,一是贫穷,二是灵魂。
电影中假药贩子口中的穷病震撼每一个人的心灵,因为它再一次的直白的告诉我们:“让我们死亡的不是医学的局限性,而是贫穷。”
我不知道普通观众是否留意到这个细节,而我作为一名急诊医生却从这个坏人的口中找到了深深的共鸣。
我曾经在文中提到过一段痛苦的领悟:治病救人靠的从来都不止是医学,更加从来都不止是药品和器械的问题,它是一个包涵医学、社会学、伦理学、经济学、管理学在内的复杂问题。
作为医者,我们能够做的其实很有限。
我们或许可以治疗一个衰竭的器官,也可以延缓一条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从来都不能拯救一个人的灵魂,不能拯救一个家庭的悲痛,更加不能拯救一个社会或群体的悲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我们治过病,但我们却从未曾救过命。
《我不是药神》之所以让我感动,勇哥之所以让我钦佩,是因为电影中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似曾相见。
勇哥心中的纠结正是我的纠结,勇哥心中的矛盾正是我心中的矛盾。
只是最终勇哥做到了自我的救赎,而我却还在苟且中追逐着自己内心的白莲花。
2
当老吕向神油店老板第一次说:“我等着救命”的时候,我想到了她,我忍不住眼角湿润了。
八年前,我还在肿瘤科工作的时候,有一位中年女性找到了我。
那个时候因为病房一床难求,不仅连厕所门口都加着床,就连预约登记住院的病人也多达20余位。
患者这位中年女性之所以找到我,正是因为她的丈夫身患肺癌,因为大量胸腔积液而难以呼吸。
那个时候我眼中还没有病人,而只是一个又一个疾病的名称。
在为难的解释了难以短期内解决住院的问题后,她哀求我道:“医生帮个忙,我等着救命。如果住不了院,他可能活不过几天。”
在医生眼中,每一个病人都是平等的,不应该有性别、贫富、信仰、贫贱、民族之分。
如果满足了她的要求,就是对其它病人的不公。
如果拯救了他的生命,就是消耗了其它病人延长生命的希望和时间。
最终,我为病人联系了急诊病房。在急诊病房稳定了生命体征后,又等待了几日才得以住院。
这原本只是日常工作中最普通不过的小事,我甚至早已经忘记。
但,《我不是药神》却又让我瞬间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句话。
3
当勇哥看着老吕熟睡的孩子时,老吕说:“如果他结婚早,我还有可能当爷爷呢”。
这一句看似玩笑的话让我的内心极度难受,让我难以抑制眼角的泪水,因为我想到了那位深夜在趴在走廊里睡觉的孩子
六年前,有一位32岁的医院。
患者因为颈椎疼痛而被查处胃癌全身骨转移,我看见患者的时候他已经处于恶液质状态。
这样的病人显然已经没有了治疗价值,但对于家属来说这却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县医院已经拒绝诊治,家属又将医院,因为医院就是生命的希望。
然而,现实是无奈的,疾病是无情的。
面对这样的病人,医生能做的便是用患者的尊严和金钱为代价而延缓生命的长度。
但,对于生命的流逝,终将是无可奈何的。
同样因为病床问题,患者被安排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每个夜晚,他的妻子趴在床头低声轻唱,6岁的孩子卷缩在床脚梦中呓语,他的哥哥则蹲在厕所的门口默默流泪。
每每在夜间巡视病房时,每每看见这人间不该有的悲剧时,我的内心都有一股微微的心痛在流动。
最终的时刻始终还是到来了,在办公室里,听完我介绍病情,并请家属准备后后事的时候。
患者的妻子说:“孩子还小,还有没有办法?”。
我看着她,没有言语,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也并没有要求我回答,因为她对这最终的结局十分明了,之所以还有这样的问题,只是内心还有一丝不甘罢了。
4
当老吕的妻子端起慢慢的酒杯一饮而下,用无声的行动表达了对勇哥的谢意时,我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感,我眼角再次湿润了。
五年前,有一位疑似爆发型心肌炎的中年男性患者因为意识丧失半小时被送进了抢救室。
虽然竭尽全力,但依旧无法抵挡死神的魔掌,患者最终还是远去了天国。
每一个一线的医生都会有这样的经历,面对突然发病的中青年患者抢救失败后,每一个医护人员都会高度紧张。
因为我们不知道家属能够接受现实,甚至不知道失去理智的家属会不会大脑急诊室。
那一刻,抢救室门外围慢了苦恼的家属还有围观的看客。
那一刻,抢救室内是躺在在地上哭天抢地的父母。
那一刻,是拉着患者的双手始终不愿撒开的妻子。
作为一名医生,我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但在我手中逝去了更多的生命。
对于心跳呼吸骤停的患者来说,*金的抢救时间只有那么几分钟,一旦错过,奇迹难以重现。
让人心痛的却是,绝大多数家属并不了解基础的医学常识,更加不知道心肺复苏的基本要领。
我看见过许多次掐人中,也看见过许多次的毫无作为,却极少见过及时的心肺复苏。
原本这也只是日常工作中最寻常不过的内容之一,但在一周后,我被再次的感动了。
当我从急诊拥挤的人群中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只见一位双鬓发白的女性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我。
“谢谢,不用,我自己带水了。”
我甚至没有仔细端详她的容貌,不是因为我被抢救室里的医生召唤,而是我下意识的拒绝了这种经常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的一句话,让我停了脚步,又让我深深的感动了。
“谢谢你抢救了我的儿子,那天你的衣服都湿了,谢谢你!”
直到此时,我才想起来这位双鬓发白的女士竟然是死者的妈妈。
她没有埋怨我的无能为力,反而在一周后特意前来感谢我这个没有抢救成功的医生。
这份谢意让我无法承受,那句谢谢压在我的心头让我难以忘怀。
这瓶矿泉水让我无法拒绝,它包含的深意要远比大海宽阔。
我无法直视这位妈妈的眼神,一声简短的谢谢后匆忙的狼狈的逃进了抢救室的门后。
5
当假药贩子说出那句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却不愿意接受的词汇后,我被深深的震撼并感动着:“穷病”。
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不愿意说出来,但它却真实的存在着,甚至每一个我都见证着。
在医者的眼中,在冠冕堂皇的宣传之中,在书本之上,患者不应该有穷富之分。
但是,疾病却从来不认这个道理,现实却从来都是残酷的。
我的远方亲戚,在年秋天因为反复腹痛黑便被确诊结肠癌。
她同我的父辈一样,在上世纪90年代便出门打工闯荡。
当初怀着一颗凭借劳动致富的单纯想法来到这个城市,最终却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手术后的某一天清晨,她换上了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服,偷偷的离开了家门。
等到几个小时后被子女发现时,已经漂浮在了满是浮萍的河道之中。
有人说:“她一定是受不了疼痛而自杀的”。
然而,我的妈妈却知道:“她一定是不愿意拖累子女,舍不得花钱而跳河自杀的。”
结肠癌,对于一个外来打工,没有当地医保,没有足够经济支撑的家庭来说:花费是巨大的,甚至是难以承受的。
有人说:“为什么不回家乡治疗?”。
要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一种家乡叫做:“回不去的家乡!”。
对于子女来说,又如何能够承受舆论的压力:“医院看病,怎么又回到小地方了?”
类似这样的故事,在我的脑海中还有许多。
平日里,我不愿意将它们拿出来,因为我的内心不能承受这样反复上演的悲痛。
半年前,我在抢救室里接连遇见了两位脑出血昏迷的患者。
一位是年逾八旬的老年男性,家属的态度非常积极,甚至有些不切现实的积极:“只要看好病,钱不是问题!”。
一位家属在抢救室里打着“赶快去取十万块钱来!”。
另外一位是刚过五十岁的男性患者,同样是脑出血,同样是昏迷状态。
虽然他的病情比前一位要轻一些,治疗的希望也更大一点,但面对的现实却更要残酷。
子女不能曾受手术可能带来的风险,更加不能曾受可能需要的医疗费用。
最终,这两位患者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位去了手术室,医院。
医疗对所有病人是没有区分的,却往往要被现实所困着。
医生除了治病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这位假药贩子说的不错,我们看不了穷病,一是因为这种情况太多,二是因为我们无法解决根源问题。
6
*毛死了,带着对生活的渴望死了。
勇哥被按在地上,撕心肺裂肺的喊着:“他才20岁,他只是想活着,他有什么罪?”。
看着勇哥眼角的泪水和无助的表情,我的内心无力且无助着,因为这句话我在内心也曾多次呐喊过:“他只是想活着,有什么罪?”。
就如同我在前一篇文章中提到的那样:
最让我感到害怕的不是死去了的人,而是活着的人。
最让我感到难过的并不是那些危重的将死的人,而是明明还有希望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放弃的人。
最让我感到纠结的并不是现代医学的局限性,而是我们难以治愈的心理和烙印在我们骨髓之上的劣根性。
在我的急诊生涯中,曾经有一位老年患者多次出现过。
他是一位70岁的老年慢性支气管炎患者,每次在发医院。
一开始的时候,我对这位患者非常反感。
因为他总是在医院,既说不清自己的病情,也不愿意喊家属过来陪同,更加因为听力原因难以沟通交流。
诊治一位这样的病人花费的时间精力要远超其他病人,更何况有时候患者还忘记带钱带医保卡。
我甚至抱怨过这种将家庭矛盾转移成医患矛盾的普遍现象,但是,在某一次抢救后我彻底改变了对老人的偏见。
某年冬季的深夜,老人光着脚从两公里医院。
胸闷气喘的老人经皮指脉氧饱和度仅有70%,存在严重的呼吸衰竭,甚至可以用命悬一线来形容。
事实上,老人来到急诊后很快就陷入昏迷状态。
即使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后,病情也一直没有得到过改善。
报警后,终于联系上了老人的儿子。
他来到抢救室后的第一句话便让我怒火中烧:“像这样的病人,不经过家属同意你们也抢救,你们出钱吗?”
我和护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我们害怕他不付钱而要扣除自己的工资。
长久以来,我一直想问这个儿子:“老人只是想活着,他有什么错?医者只是想治病救人,我们有什么错?”
8
当老吕的妻子跪在勇哥的车前,当老吕的妻子让勇哥离开的那一刻,我再一次本震撼感动了,因为我想到了那些活生生的悲剧。
今天,有人问我:“医院里鬼吗?”
我想告诉他们:“医院里没有鬼,但有比鬼更能可怕的东西!”
说起来你们可能根本不会相信:
每次值夜班的时候,每当我在凌晨上厕所的时候,在急诊昏暗的走廊尽头,在墙面发*的厕所里面,我总是会觉得那些我曾经救治过的灵魂们站在我的身后。
这不是鬼故事,当然这个世界上也根本不会存在这些东西。
但是,作为一名无神论者,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仔细想来,我之所以有这种感受,并不是因为它们真实的存在,而是因为我自己真实的存在。
这些年来,我从未曾忘记每一个从我手中离开的人们。
我并不是思念他们,而至惋惜他们。
或者说,对于那些抢救失败而去世的人,作为医生,我的内心总是存在一点遗憾或自责。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正是因为我常常同死神相抗争,所以,才会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些孤独的灵魂,才会有一丝自责。
大约是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那位年轻的“大胖子”。
其实,不到四十岁的他根本就不胖,臃肿的身材完全是因为肝硬化、肝腹水、低蛋白血症引起的。
他是一位非常有礼貌的病人,也是一个很慈爱的父亲。
因为存在严重的食管胃底静脉曲张,所以他发生后数次消化道出血。巧合的是,每一次赶到急诊的时候,都是我当班。
我对他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他非常有礼貌,对自己的病情也充分的了解,沟通起来没有障碍。更是因为他的孩子年仅9岁,他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农村。
几次急救后,我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大约两年之后的某哥冬季的夜晚,急诊室里人山人海。
我一抬头,就豁然发现他正闭着眼睛坐在等候就诊的人群之中。
面色苍白的他,额头上正在微微的出着汗。
我赶紧中断手中的工作,优先为他进行了诊治。
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熟人的关系,而是因为我知道:他可能再一次的消化道出血了!
果然,虽然没有明显黑便呕血,但是他的血压已经降低到70/40mmHg,血红蛋白也只有7.5g。
“已经休克了,你还在排队!”我有些抱怨道。
而患者却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一个人怎么行,把家属喊过来吧?”
然而,他却如同往常一样拒绝了:“孩子还小,夜里出来不方便。”
因为他的家中只有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人。
稳定住生命体征后,护工师傅将他送进了病房。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别竟是永别!
在入院数小时后,他的病情再次变化,最终因消化道大出血而不治身亡。
类似这样让我难以忘记的病人有很多,每一次在他们的瞳孔里我都能看见这个世界的影子。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死亡。
让医务人员感到害怕的也不并不是那些已经逝去的孤独的灵魂,而是那些张着大口准备着吞噬正义和良知的活人。
9
正是许多个感同身受的细节,正是因为勇哥心中的正义和良知,正是因为作为急诊医生看惯了的人世间,这部《我不是药神》才会让我留下许多泪水,写下许多文字。
勇哥说:“我相信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是的,我也相信这一点。
但是,病人们还能等的及吗?我们的灵魂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或许,我们从未尊重过生命,也从未正视过自己的灵魂。
或许,我们只是在治病,却从未救过命。
或许,我们只是别人的看客,也只是自己的看客。
或许,我们应该感谢徐铮,也应该感谢勇哥。
再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死去的老吕,看见了死去的*毛,看见了那些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病人,看见了自己内心的白莲花。
感谢《我不是药神》让我再一次找到了内心的自己,再一次让我想起了这些往事。
未来很美好,希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让我们一直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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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最后一支多巴胺,医院急诊医生,医学科普作家。//年度优质头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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