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交班时间,急诊抢救室里还在抢救一个病人。病人男,40岁,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家人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早上他妻子醒来,推他起床,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反应,因此打了,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到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心跳。
尽管经过医生护士的全力抢救,在使用呼吸机的情况下,当时他还能维持心跳,但是脑死亡已经不可逆转。也就是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几个年轻的护士,在我面前叹气说:“人啊,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很多事情,要看开些!”
那天,一个网友给我留言,发给我他的很多资料,说他自己患了肝癌,该怎么办?我看了资料,知道他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余日已经无多。因此,我给他留了几个字:“调整好心态,积极面对。过好每一天。”
这真是最能够帮助他的话。因为此刻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小时候,我看到,在外婆家老宅阁楼上,放着两个木制的家具,涂了红漆,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我问外公,那是什么,外公说:“那是棺材,我和你外婆以后死了就住在里面”。
那时候,外公不到70岁,我不到10岁。死亡对于我来说,好像很遥远,但是我又对死亡充满了恐惧,我再也不敢再爬梯子到阁楼上去玩了。
印象中,那个年代的农村老人,早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从容地面对着可能会来的死亡。这是对死亡的坦然面对,是向死而生的勇气。
我医院的护理部主任,在医院见多了生死。有一天早上,我舅妈身体出了点小意外。中午,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好起来了。她给我讲了她当时的故事。
救护车到楼下时,那种胸闷,胸痛,头痛和濒死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有了危险。抬上救护车担架,临出门,她让担架停了下来。她对当时在家的小儿子说:“你去我卧室抽屉里拿一双白色的新袜子,我不能光脚走。到医院以后,如果呼吸心跳停止了,不要给我做胸外按压等任何抢救措施,就让我安静地没有痛苦地离开。”
我们知道,用了胸外心脏按压等急救措施用后,如果救不回来,病人的死相往往很难看。舅妈是个优雅的女人,她不想最后的时刻,自己会很难看。她可以坦然接受可能到来的死亡,这不是消极对待,而是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和智慧。
十多年前,我管过一个病人,他因为肝癌晚期的腹水才发现有肝癌,因此住院。为了给他信心,大家都告诉他,他只是肝硬化腹水才住院治疗。肝癌性腹水,治疗效果本来就不好,不继续恶化就算很好了。过了一个星期以后,他开始怪我们治疗不力。当时一个病房住6个病人,他对每一个新入院的病人都反复宣教:“医院的医生非常差劲,你们看,我一点点肝腹水,他们给我治疗了一个多星期,一点也没有好转。”这样,每个病人都对我们产生了不信任感。
我们和他哥哥商量,这样下去,病人对我们产生了不信任,会影响我们其他病人的治疗。我们希望他哥哥做做劝解的工作,不要再说医生的坏话了。
那天下午,他哥哥在劝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忍不住告诉他:“你别闹了,你这是肝癌晚期了。治不好的,不要再说医生坏话了。”
他听后目瞪口呆。此后,同病房的人和医生,可以看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口中念念有词:“我是肝癌晚期,我是肝癌晚期……”念叨了2天,他就死了。我知道,他完全是被他自己吓死的。
如果一个人,恐惧死亡,反而会更快迎来死亡。
人到中年,向后看,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向前看,知道自己到哪里去。
一边有许多新生命诞生,一边是很多人和我们告别。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最后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而已。
不要惧怕死亡,坦然面对,那是向死而生的勇气和智慧。
人到中年,明知必死,却永远对生活充满了热爱,每活着一天,就是赚到了一天。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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