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被鲁迅先生骂过的人,都鲜有翻案者。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他就是绍兴名医何廉臣。
鲁迅先生的作品没有直接出现何廉臣这个名字,而是以“陈莲河”的名字出现,他被作为中医的靶子,被鲁迅先生好一顿攻击。
鲁迅先生在年作品《父亲的病》中说“我所有的学问,都用尽了。这里还有一位陈莲河先生,本领比我高。我荐他来看一看……”,于是何廉臣先生就以陈莲河的名字出现在了鲁迅先生的作品中。
鲁迅先生又写道“芦根和经霜三年的甘蔗,他就从来没有用过。最平常的是‘蟋蟀一对’,旁注小字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者。’”除此之外,“然而还有‘平地木十株’呢”。
而在年鲁迅先生的《呐喊自序》中,他却写道,“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为什么鲁迅先生在年的文章说开的方子需要冬天的芦根和经霜三年的甘蔗,而在年的文章中却说“芦根和经霜三年的甘蔗,他就从来没用过”呢?难道是鲁迅先生记不清楚了,还是文学作品中的东西本来就不是绝对真实,因而也就未曾细细考量?
先细究一下这几味药是否有价值,据相关文献记载,平地木具有镇咳、祛痰、活血、利尿、解毒等功效,对于水肿腹水、黄疸型肝炎等病症也具有疗效。而蟋蟀则具有利尿消肿的功效。芦根则具有清热生津、除烦止呕、利尿、透疹等功效。甘蔗则具有清热、生津、下气、润燥、补肺益胃的功效。
根据很多论者从鲁迅作品中得出的鲁迅先生父亲易怒、嗜酒、牙龈出血、浮肿的症状可以大致判断,当年这位老先生很可能是罹患肝病。
从鲁迅先生前后两篇文章不一致的叙述中,似乎可以窥见这可能是鲁迅先生的一种艺术的杜撰,为了表现中医的荒诞,于是就写出了“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这样明显夸张的药引子,因为即使最愚蠢的人也能够想得出,原配的蟋蟀和药用价值之间的联系并不存在,可能鲁迅先生要的正是这样一种效果。
在鲁迅先生的作品中,何廉臣先生被描绘成一个庸医。
而实际情况又是怎样的呢?真实的何廉臣是否是以“原对的蟋蟀”给人看病的江湖郎中呢?
何廉臣是浙江绍兴人,与许多中医一样,深受家庭熏陶,终成名医。
早年曾追随多位地方名医学习医术,喜好游学,曾遍访名医,吸百家之长。
今天我们随意在中医书籍的书架上拿一本书,或许就有何廉臣的名字。其一生著作颇丰,《中国名医验案类编》、《增订通俗伤寒论》、《重订广温热论》、《小儿诊法要义》、《儿科诊断学》,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何氏也是近代中国的医家中睁眼看世界的先驱者之一,在西医传入中国之后,他博览诸多西医著作译本,博采中西,深入探索。
在许多国人一旦接触西医之后便将中医贬损得一文不值的时代,何廉臣依然能保持一种客观务实的态度来看待中西医学,主张各取所长。
这样的一种心态,在当时或激进、或保守的社会风潮下是弥足珍贵的。
何廉臣还有一点远见就体现在他很早就意识到了建立中医社团对于发展中医的重要性。
他曾经创办绍兴医学会,又曾经创办了《绍兴医学报》,这份报纸是我国最早一批医学报纸之一,堪称创举。
何廉臣毕生行医,在内科、儿科、妇科等领域有精深造诣。其思想开明,不拘泥于前人,曾指正叶氏温病学说,提出自己以六经对热病辨证施治的观点。
实际上,从何廉臣先生诸多论著中已经可以得知,何氏早已为中医学界所接纳,鲁迅先生的批判并未使何廉臣销声匿迹,鲁迅先生巨大的号召力并未让广大的后人失去了判断的准绳。
这样的生动实例,也让我们看到人类历史大浪淘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